承欢记_第七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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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七章 (第4/4页)

呼客人好不好?”

    案子女齐扬声:“妈,你是主角,有你得了。”

    仍然坐着闲话家常。

    承欢问:“做信差,月薪多少?”

    “两百八。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够用?”

    “晚上兼职,替张老板开车。”

    承早称赞道:“脑袋灵活。”

    麦来添笑“我根本没有驾驶执照,彼时考个执照并不容易,需台底交易,不过张老板交游广阔,拔刀相助。”

    “那时她还是小姐吧。”

    “嗯,年轻貌美。”

    承早说:“听说早三十年,打长途电话是件大事,需一早到电讯局轮候。”

    麦来添承认“真落后,不知如何熬过来。”

    承欢微笑,这倒罢了,没有传真机与录像机至多不用,至落后的是风气。

    要到八0年政府机关开始创办男女职员同工同酬,在这之前,同样职级,女性薪酬硬是低数百元,并且婚后不得领取房屋津贴。

    他们三人一直聊至邻居散去。

    承早取了一碟冷盘进来,与父亲对饮啤酒。

    麦太太讶异“没完没了,说些什么?”

    “前尘往事。”

    麦太太看着承欢“你是想躲开那班太太吧?”

    承欢点点头。

    麦来添说;“都是你,把她私事宣扬得通了天,叫她下不了台。”

    麦太太不做声,如今麦来添的地位也比从前好多了,麦太太相当容忍。

    承欢连忙说:“没有的事,我自己端张梯子,咚咚咚的就下台来。”

    “搬走也好,”麦太太笑“不必交待。”

    麦来添说:“以后在街上也会碰见。”

    麦太太忽然理直气壮说:“距离太远,见不了。”

    承欢不禁笑,许多人移民到温哥华,正沾沾自喜成为国际级人马,谁知冷不防一日去唐人街吃火锅,在店堂内看到所有人,包括十年前失散的表姐,十五年没说话的旧情人,以及大小中仇人。

    世界那么小,怎么躲得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搬运车就来了。

    天晴,真托赖。

    堡人把一箱箱杂物抬出去。

    承欢冷眼旁观,只觉家具电器都脏且旧,它们在老家无甚不妥,一出街就显得不配,这里边自然也有个教训,承欢一时忙着指挥,无暇细想。

    人去楼空,承欢与承早在旧屋中做最后巡视,没想到搬空之后面积更小,难以想象四个大人如何在此挤了这么多年。

    新居要大一倍不止。

    承早用手摸着墙壁,放桌子的地方有一条污垢。

    承欢推一推他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。

    承早说:“我们住在这个地方的时候,也不是不快乐的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,随遇而安嘛。”

    jiejie拉着弟弟的手,高高兴兴关上门。

    她忘了一件事。

    她没有告诉辛家亮,今日搬家。

    麦太太步入新居,兴奋得泪盈于睫。

    承欢温柔地对母亲说:“灰尘吹到眼中去了?”

    麦太太忙用手去揉双目,承欢掏出湿纸巾,替母亲拭去泪印。

    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注视母亲的脸,眼角皱纹深得一个个褶,抹都抹不开,颧骨上统是雀斑,似一片乌云遮着皮肤,苍老咱然,人人都会老,不稀奇,但这更多是多年粗糙生活的结局。

    承欢心中一阵难过,一个人享福吃苦,有很大分别。

    麦太太却说:“好了,还在抹什么。”

    承欢这才怔怔地停下手来。

    麦太太跑去躺在新床上,半掩门,背着众人。

    承欢看到母亲熟悉微胖身型,她习惯侧身睡,那样她可以护着怀内婴儿,凡是做母亲的睡姿都一样,用整个背脊挡着世界,万一有炮弹下来,先牺牲的也是她,可保住孩儿性命。

    承欢可以想象当年她也曾躺在母怀里侧,安然入睡。

    家具大致安放好,工人收了小费,便纷纷散去。

    承早把一箱箱书抬进房中放好。

    他说:“哗,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了,今年已足足十九岁。”

    承欢不语。

    在这挤逼昂贵的都会中,自小要享有私人空间是何等奢侈之事。

    承早扮一个鬼脸“迟总比永不好。”

    承欢看着他笑。

    “祖母其实一早住在疗养院里,财产用不着,为什么不早些发放给我们?”

    承欢分析:“老人习惯抓住权力,财产乃是至大权势。”

    承早颔首。

    “再说,她得来这些也不容易,活着,说不定有一日用得着,怎么肯放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倒是真的,再问你们讨还,可就难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,居然积存那么多,也真亏她。”

    承早讪笑“说是钱,其实都是父亲童年与少年时的欢乐:一双鞋、一件玩具,一本新书…都给克扣起来成为老人的私蓄。”

    承欢想起来“爸一直说,他小时候老希望有一双老式滚轴溜冰鞋,可是祖父母无论如何没有买给他。”

    “看,所以这笔财产其实属于他。”

    “也好,属于延迟欢乐。”

    麦太太打理厨房,给子女倒两杯茶,听见他们嘟嘟嚷嚷有说不尽的话,甚为纳罕。

    “姐弟倒是有说不光的话题,我与手足却无话可说。”

    承欢别转头来“那是因为有人离间,”她笑“趁离间承早与我的人尚未入门,先聊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承早听懂了,因说:“我的女伴才不会那么无聊。”

    “嘿!”

    “现在女孩子多数受过教育有工作富有精神寄托,妯娌间比较容易相处。”

    承欢挤眉弄眼“是吗?”

    承早推jiejie一下,把篮球塞到她怀中“又不见你去离间人家姐弟感情。”

    承欢不屑“我怎么会去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,我决不图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,我要什么,问老板要,问社会要。”

    承早笑“我的女伴也一样有志气。”

    麦太太说:“那真是我们麦家福气,麦家风水要转了。”

    语带些微讽刺之意,可是他们姐弟并不介怀。

    承欢想征询父亲意见,他却在露台上睡着了。

    脱剩汗衫短裤,仍然用他那张旧尼龙床,脸上盖本杂志,呼吸均匀。

    承欢轻轻走到父亲身边,怜惜地听他打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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