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纪末的童话_第一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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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一章 (第8/8页)

  孙凝给张妈说:

    “张妈,我知道你卖力,故而,公司也应该付你有所表示。张妈,我看你早点享享晚福也是很应该的,我一样会安排很丰厚的退休金及励勤奖金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,不,不,孙小姐,你的好意我心领,闷在家里反而不及在这儿热闹。”

    面对着话头不醒尾的人,真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除了坦率地告诉对方真相,似乎别无他法,孙凝于是说:

    “张妈,你知道我的作风,公司赚蚀是另一回事,最要紧的是上和下睦,一团喜气,只有在这种士气之下工作,人人才算捱得有价值。故此我很着重同事之间的相处问题。这些日子来,可能是张妈你年纪大了,工作繁多,人也劳累,跟年轻小伙子在合作上屡屡出问题,所以我看…”

    “还是我提早退休好一点,是吗?”张妈语气之恶劣,真是最蠢钝的人都有本事听得出来。

    孙凝还没有回应,对方就开始拉开喉咙吵嚷。

    “世界是分明多是多非的,人总是看不得别人风调雨顺,偏又有些老要面面俱圆的调停者,就更难伸张正义了。

    只是没有想到,连我这么卑微的人都会遇上嫉妒与不公,真是啼笑皆非了。”

    孙凝再听不下这番话了,那文员小秋的评论是贴切的,今时今日,谁会巴巴地在写字楼还多服侍一个家姑,谁就是白痴儿了。

    三分颜色上大红,的确是绝症,没有希望的。

    实实在在,每天每时都在商场的枪林弹雨中干活,人已不可能再白白多承担一些无谓及无聊的压力了。

    于是孙凝略略拉下了脸,无奈地把那杯罚酒递到张妈跟前去:

    “张妈,你的苦心与功劳我很明白,总之,公司绝不会亏待你,放心!”

    说罢了,掉头就走。

    不是孙凝没有想过,应好好地跟张妈解释,而是这怕已是不知多少次的人际纠纷了。一直以来,不论是直截了当,抑或旁敲侧击,把好话坏话,哄她的、吓她的、骂她的话都说尽了,总是冥顽不灵。给她架下了下台阶梯,她仍恃老卖老,死不肯安全着陆,这就再不能容忍下去了。

    孙凝于是签批了张妈提早退休的一切文件,并予她劳工法例规定以外的一笔异常丰厚的福利奖金,结束宾主关系。可是,不愉快的情况仍然发生。

    所谓好事不出门,丑事传千里,公司内人们奔走相告,都以喜悦的语气报道张妈被孙凝着令退休一事,固然由于当事人一向人缘差,也由于天生的凉薄人性,喜欢幸灾乐祸,一沉百踩,这对张妈无疑是一重刺激。

    她的一口怨气恼气怒气,全都集中到孙凝身上去,自觉只有不遗余力在人前人后,数落孙凝的臭脾气、不念旧、难以相处,才能平衡自己的冤屈气,以及下意识地解释到为什么宁愿早日辞官归故里,也懒得跟这种不义之徒多一天半天相处。

    人到了利害关头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界,一亿人当中不知有没有一个宁可自我牺牲,也不肯陷害别人。

    孙凝对于张妈在人前人后对她的中伤与恶评.一笑置之。

    苞在她身边任事的阮邝秀珍当然明白个中情况,很替孙凝叫屈,于是在她面前说:

    “小秋这小女人真有点本事,比喻打得实在好。婆媳相处不和,哪个恶家姑从不想想她如何的难相处,也不计算对方曾迁就了多少回,一于只执著你忍无可忍的一次为例,通街通巷地数你不是,真气人!”

    “如果那是她手上唯一可以告慰之事,就随她去吧!我们还有别的很多事要做。”

    阮邝秀珍瞪一瞪眼睛,说:

    “就为你这句话,我可以容忍你发十次脾气。”

    然后两个真正在社会上头干活的女人,相视大笑。

    的确,如果老人家手上所拥有的也只不过那一点点自以为是的尊严,就随他们用自己认为可行的方式予以保护吧,不必与之争了;年轻一辈最低限度有时间争取别的一切。

    这是孙凝的原则。然,按着原则办事,很多时要吃亏,孙凝不是不清楚,但无可奈何。故此挥洒自如之外,还有些惆怅。张妈事件刚发生在她来北京之前,多少还影响着她的心情。

    笔而,刚才被阮莉莉在有意与无意之间开了她和香早儒的玩笑,孙凝就更觉得受不了。

    总是这么一个循环。她对那些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江湖风狼,也有本事不吭一声,管自埋首工作,从容应付过去。只是生活上一有芝麻绿豆的烦扰事,就忍不住有火爆场面。

    连孙凝自己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,在北京的公干已经接近尾声,她到头来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,翌晨再处理一些未完的纠葛,就可以回香港去了。

    孙凝不住地提醒自己,要在临走之前赶到北京朝阳门外大街的古董店去,为老同学方佩瑜买几件晚清的小迸董。

    那是方佩瑜干叮万嘱要的东西。

    方佩瑜和孙凝是十多年老同学,从小学开始,便一直是谈得来、相处得来的朋友,因为方佩瑜永远需要别人迁就,而孙凝偏偏肯迁就她。

    太多太多有关这对一同成长的老同学故事,实是不胜枚举的。比方说,小学时代,放学后同到冰室去饮奶茶、讲明星、论戏文,方佩瑜是从不肯扬手招呼结账的,那是孙凝的工作。一同走到戏院去看公余场,票子卖断了,戏院门口有黄牛炒贵票子,那上前去接洽商议的责任也是属于孙凝的。还有,上了中学,可以自由发表言论,不管是投稿到校刊或学生园地去批评什么老师与同学,都是方佩瑜出的主意,由孙凝去执行。

    多少年来,坊间舆论,认为孙凝是方佩瑜御用的打手。

    为什么孙凝这种有火辣脾气,也是骄矜自恃的人,肯这样做?

    有些同学提供了一条线索,他们认为方佩瑜有钱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。显然这个关键性的原因是带侮辱性的,连到方佩瑜本人都曾对这种传言生起尴尬来,跟孙凝说:“那些人总是看不得我们走在一起,谈得投契。有机会我会澄清,你绝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种人。”

    孙凝笑道:

    “有你的这句话就够了。”

    真的,孙凝认为人之相知,贵相知心。既然当事人明白,别的人怎么想,管来无用,要管也实在管不着,何苦上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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