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信子_第六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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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六章 (第1/4页)

    第六章

    回到家,瑞芳已在等我。

    她问:“你到宋家去?怎么不与我同往?一起道声谢,人家心中也舒服点。”

    我不出声。

    她很兴奋“眯眯又有进步,她与正常孩子无异,已懂得诉苦与打小报告,很会使坏呢!要换护士,因为这一位不让她吃糖。”

    “这叫进步?”盼妮不服气。

    瑞芳说:“难道还不比以前呆呆钝钝的眯眯?你们真是。”她很快乐“多年来的心事总算放下来了:“

    我只好微笑“眯眯现在坏得很,你别净宠她。”

    “宠了也应该,这孩子死里逃生。”瑞芳说。

    盼妮说:“我觉得眯眯根本不是眯眯了,上次去看她,她要抢我头上的发夹,差点拉脱我头皮。

    瑞芳大笑。

    我拍拍手“好啦,现在她不但能保护自己,还能侵略别人,好现象。”

    瑞芳说:“我一想到这点,心中便不住念佛。”

    盼妮说:“爹,你仿佛不高兴。”

    我说:“怎么会,我当然高兴。”

    榭珊。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榭珊了,我想。

    仍然穿着暗色的旗袍,梳着发髻,但生命开始注入榭珊,她不会再跟宋家明下整个下午的棋子,或是陪老年人端坐听弹词。

    我无时无刻的想着榭珊的一举一动与她谜样的身世,我对她全无亵渎之意,但心中无法将她的影子排除。

    瑞芳,我对她怀有歉意,在精神上,我早已背弃了她。

    瑞芳有着所有女人的敏感,她应该发觉我这个转变,但因为眯眯的缘故,兴奋中无暇注意许多细节。

    我的经理人这一阵不住上门来威逼利诱,要我动笔。

    “宝贝,”他说“你搁笔罢写,叫我吃西北风?”

    我说:“你另请高明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听着,ST…”

    我吼道:“你听着,我不高兴写,你就别来烦我!”

    他气白了脸“合同上是一年一本书,我可以控告你违约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钱是不是?”我夷然。

    “ST,我们合作这些年,你应知道我为人。”他说“你变了,你不能共富贵!”

    我变了,每个人都变了,我愿意再做以前那个满足快乐的季少堂,我愿意!

    我泄气“我写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直没有自信,记得《长江与我》?你何尝有过信心?”

    我苦笑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老婆有钱,可是…”

    瑞芳满面春风的进来“谁在说我闲话?”

    我低下头。

    他鼓励我:“你一定要写,不管如何,你一定得写下去,我已经将你下一本书卖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我抬起头“你不会对风信子的故事有兴趣?”

    他说:“什么,风信子?”

    我长长的叹一口气。

    他走了以后,我取出打字机,放在书桌上,又取出白纸。卷一张入打字机,呆呆地看着它一个钟头。

    我写不出,机关枪架在脖子上也写不出。

    以往—夜可以做七八个大纲,与经理人商量每个不同的故事。

    我不信江郎才尽,我已经失去工作的热忱,我只想陪风信子说话终老,不问世事。

    我买了风信子花的球茎,种在小小的蓝白瓷罐里,放在书房中,隔天浇水,日日下午搬出去晒太阳。

    盼妮问:“那是什么,爹?”

    “风信子花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宋家明最多这个花,”瑞芳说“遍山遍野的.而且花香醉人,是为了什么他们种那么多的风信子?”

    我说:“如果他们种满水仙,你又会问:干吗种那么多水仙?宋家女主人叫风信子。”

    瑞芳坐下来“如果我的名字是牡丹,你会不会种满一园子的牡丹?”

    我说:“最近你也不再理会兰花了。”

    瑞芳说:“眯眯把我搞得手忙脚乱,哪里还有功夫种兰花。下个月可以接她出来,疗养院已经帮眯眯找到学校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风信子长出碧绿的剑状叶子,春天已经很迟了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黄昏,我觉得很冷,叫盼妮把暖气调高。

    瑞芳说:“最近你心情不大好。”

    我说:“做一个面拖黄鱼给我吃,我就会高兴起来。”

    瑞芳笑“我们只有冰冻鱼柳,给你炸一炸如何?”

    我叹口气“简直于事无补嘛,我们得搬回香港去,我保证鲍老头不单在吃黄鱼,一定还有酒酿丸子做甜品。”

    她们母女呵呵的笑,到厨房去为我做菜。

    门铃响了一下。

    我没留意。

    棒很久,门铃再响一下。

    我自安乐椅中起来,咕哝着,把衣襟拉一拉,走过去开门。

    门外是一位穿黑的女郎。

    黑色小帽上围着网,走廊的光线又不是那么好,我只看到她尖尖的下巴。

    “找谁?”我以为是瑞芳的朋友。

    “季先生…”她迟疑的说。

    “我是,找谁?”我礼貌的再问一次。

    她抬起头来,那弧形的嘴唇有点熟悉。

    我疑惑了。

    她低声说:“我是宋榭珊。”

    我倒退一步,结结巴巴的说:“你…快进来!怎么只有你一个人?保罗呢?路加?”

    她缓步走来,我关上门。

    “你坐下,我替你倒杯热茶。”我为她脱大衣。

    她除了帽子,露出雪白的脸,眼神却是平静的,她说:

    “季先生,我是私逃出来的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他们不知道我走了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我一时没会过意来,只懂得呆呆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我不能够再回去,”她说“一时只能到你这里来打搅。”

    她一件随身行李都没有带。

    “如果他们问起,请你代为隐瞒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你出来多少天了?”我一时想到许多困难,收留她不如收留一般的女客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候,瑞芳自厨房出来,她看了客人,间:“是哪一位?”

    我说:“瑞芳,是宋榭珊。”

    瑞芳吓一跳,疑惑的看我一眼,随即迎上去“欢迎欢迎,就快开饭了,你一定要留下来与我们吃饭,不过这里地方浅窄,你不要介意。”

    我说:“瑞芳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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