胭脂_第一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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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一章 (第2/5页)

    “母亲,”我说“在我教导陶陶的时候,你别插嘴好不好?”

    母亲耸耸肩“好,好,天下只有你有女儿。”她转身回厨房去看那锅汤。

    陶陶过来蹲在我身边。

    我看着她那张如苹果一般芬芳可爱的面孔,她梳着流行的长发,前刘海剪得短短,有几丝斜斜搭在她眼前,眼角尽是笑意。

    “陶陶,”我知道这不公平,但我还是忍心把大帽子压下去“你是我的一切。”

    “胡说。”陶陶笑“你还年轻,你还在上学,你有事业,你有朋友,你应该再物色对象结婚,什么你只有我?你还有许多许多。”

    我如泄气的皮球,如今的年轻人真是精明。

    “那么当做件好事,陶陶,不要跟那个人走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她问“只为你不喜欢他?”

    母亲的声音来了“之俊,你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我走进厨房。

    母亲推上门“你这个人,你非得把陶陶逼到他怀里去不可?”

    “这话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他们正情投意合,你的话她哪里听得进去,翻了脸她走投无路还不是只得跟了那乔其奥跑,你真糊涂!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当然只好随得她去,听其自然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,”我说“她是我女儿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也得行,你何尝不是我的女儿,你想想去,你若依了我的老路走,她就会蹈你覆辙。”母亲说。

    我闭上双目。

    陶陶敲门“外婆,我可以进来吗?”

    母亲换上笑脸“我想照外国人规矩,陶陶,别叫我外婆太难听,叫英文名字算了。”

    陶陶推门进来“好了好了,mama,如果你真的为了这件事不高兴,我不去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母亲白我一眼,不出声。

    陶陶有点兴致索然“我此刻就同他去说。”

    母亲叮嘱她“记得回来吃饭。”

    陶陶一阵风似地出门。

    我喃喃说:“青春就是青春,六块半一件的男装汗衫,都有本事穿得那么漂亮。”

    “你小时候也一样呀。”母亲捧杯咖啡在我对面坐下“连我小时候亦何尝不如此。上海梵皇渡兆丰公园入场要门券,在出口碰到的男人,为了多看我一眼,还不是重新买票入场苞着多跑一转。”

    我笑:“怕是你往自己脸上贴金吧,这故事我听过多次了。”

    母亲冷笑一声“嘿!我哄你干什么?”

    我喝口咖啡“以壮声色。”

    “之俊,你少理陶陶的事,她比你小时候有分寸得多。”

    我瞪大眼睛“我怕她行差踏错。”

    “得了,时势不一样了,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可以视为一种经历,你理她呢!你是她母亲,反正你得永远支持她。”

    我问:“在我小时候,为什么你没有此刻这么明理?”

    她理直气壮地说:“因为当时我是你的母亲。”

    我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随她去吧,稍过一阵,陶陶便会发觉乔其奥的不足。”

    “乔其奥,活脱脱是男妓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之俊,你别过火好不好?”母亲劝说。

    我长长叹口气。

    母亲改变话题:“最近生意如何?”

    “当然非常清淡,如今破产管理局生意最好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赚过一点。那一阵子真的忙得连吃饭工夫都匀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都是叶伯伯的功劳。”

    “难得他相信你,作了保人,把整幢写字楼交给你装修。”

    我用手撑着头“还找了建筑师来替我撑腰…他一直说他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。”

    母亲点着一枝烟,吸一口,不出声。

    我为自己添杯黑咖啡,笑说:“其实我差点成为他的女儿,世事最奇妙,当时如果你跟叶伯伯先一年来香港,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母亲喷出一股香烟“是你外婆呀,同我说‘你前脚出去跟叶成秋,我后脚跳楼’,叫我嫁杨元章,嘿,你看,我自己挑的人好呢,还是她挑的人好?所以,你对陶陶,不必太过限制。”

    “但那个乔其奥,叫我拿性命财产来担保,我都说他不是像有出息的样子。”我愤慨地说。

    “你外婆当年也这么数落叶成秋。”母亲说“跟你说的时势不一样了。你瞧瞧近年来走红的喜剧小生,就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我被她说得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不为你自己着想呢?找个对象,还来得及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说法已不合时宜。”

    “你总得有人照顾。”

    “你应该比我更知道,不是每个男人都似叶成秋。”弄得不好,女人照顾男人一辈子,他肯被女人照顾而又心怀感激的,已算是好男人,有些男人一边靠女人一边还要心有不甘,非常难养。

    我说:“我帮你洗杯子。”

    “明天你父亲生日,”母亲说“你同陶陶去一趟。”

    我说:“陶陶不必去了,她一去关系就复杂。”

    “你父亲顶喜欢陶陶。他对我不好,对你仍然是不错的。”母亲说。

    这是真的。当年他已经很拮据,但仍然拿钱出来资助我开店。我犹豫。

    “他喜欢吃鲜的东西,你看看有啥上市的水果,替他买一点去。还有,酒呢,要好一点的威士忌,白兰地他讲是广东人吃的,讨了广东老婆,仍不能随乡入俗,算什么好汉!”

    母亲的口气,一半怨,一半恨,仍带着太多的感情,在这方面,我比她爽快得多了。

    我这辈子只打算记得两个人的生日:自己的,与陶陶的。

    待我收拾好杯子出来,母亲不知沉缅在什么回忆中。

    我拍拍她手“你若戒了烟,皮肤还可以好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好得过你爹?上次看到他,他可比电视上头戴水手帽子充后生的中生要登样得多。”

    案亲是那个样子,永恒的圣约翰大学一年生,天塌下来,时代变了,地下铁路早通了车,快餐店里挤满吃汉堡包的人,他仍然是老样子,头发蜡得晶光亮,西装笔挺,用名贵手帕,皮鞋擦得一尘不染,夏天规定要吃冷面,葯芹拌豆干丝,醉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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